想做大侠的梁江海

梁江海最喜欢的，就是他自己的名字。海纳百川，气吞山河，多有英雄气概啊！

小时候，他走到哪手里都捧着武侠连环画小册子，看得不亦乐乎。

看得不过瘾，梁江海开始在院子里练功，一招一式都是从连环画里
学来的，那一板一眼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，邻居大叔调侃他：

“你还真把连环画当武功秘籍了啊！”

梁江海于是对着邻居大叔大喝一声，一记“小拳”就往大叔肚子上砸去，小小年纪力道不小，大叔也夸张地叫了声：

“大侠请手下留情。”

梁江海乐开了花，那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大侠。

后来家里买了影碟机，梁江海就租李小龙的电影看，这一看就着了迷，买了根双节棍成天耍，在学校里也总是找人“过招”，其实就是寻衅滋事。

每次学校叫家长后，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梁江海的惨叫和求饶声。

但怎么教训梁江海都不老实，老师只得在教室最后给他放了个位置，从此听之任之了。

小学毕业后，梁江海嚷嚷着要上少林学武术。梁家就这一个独子，家里人都觉得这孩子迷武侠迷得魔怔了，只有梁奶奶一脸镇定：

“小海要去耍皮猴就让他去耍，他开心就好。”

“不是耍皮猴！是练武术！”梁江海立马纠正。

“好好好，练武术！”梁奶奶一脸宠溺，摸了摸梁江海的脑袋，“好好练，回来耍给奶奶看。”

 
练武术练成了哲学家

就梁江海那闹腾的性子，就算上了初中也没办法安静念书，梁家干脆遂了他的愿，把他送到了武术学校。

还没开学，梁江海就在院子里咋呼：

“本少侠要去闯荡江湖了！”

——典型的中二病。

武术学校应该非常辛苦，暑假回来，梁江海长高长壮了不少，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了，手臂小腿上新伤摞旧伤。

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眼睛，不似从前那般灵动透亮了，总是透着黯淡。上了武术学校的梁江海不再闹腾，稳重了很多。

有人问他：“辛苦吗？”

“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儿，辛苦点是好事。”这武术把梁江海练成了哲学家。

不再咋呼的梁江海总让人不太习惯，而原来天天挂在嘴上的那些英雄梦也再没听他提起。

那时院子里其他伙伴正准备中考，他们被厚厚的书本压得喘不过气，趁着梁江海回来，拉着他出去撸串，跟他抱怨读书有多辛苦，羡慕他的随心所欲。

“读书再辛苦，总有个盼头，不读书的人生才苦。”

梁江海长长叹一口气，那晚的他显得特别落寞。

那是他第一次说武校的事儿，日复一日的体能训练枯燥又没有盼头，当他回过味来想要好好念书的时候，才发现在那样的环境里，读书是件很困难的事。

如今，别人眼里的“得偿所愿”对他成了“追悔莫及”。武校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，只是他的心里，有了很多不甘和遗憾。

 
心里的一道坎

武校毕业，梁江海没有继续上学。回家想要找份工作，可是别人一看他的简历都拒绝，最后有个大厦招保安，看他体格健硕，给了他一份工作。

保安工作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，是看不到前途的工作，那份工作他只做了3个月。失业后他不再去找工作，有时混在网吧打游戏，有时打点零工赚点快钱，那个想当英雄的梁江海成了混迹街头的混混。

2012年5月的一天，梁江海跟人打架，事情闹大了，家里赔了不少钱。最疼爱他的奶奶，急气之下心脏病发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
梁奶奶的重病像一盆冷水，兜头浇在了梁江海身上。他没日没夜地守在病房里，哭着跟奶奶说：

“奶奶，我不混了，我好好找份工作，奶奶，你别生气啊。”

可是梁奶奶病重，很少能睁开眼。梁奶奶去世之前，跟梁江海说了一句话：

“孩子，你耍皮猴要耍在正道上，别去打架。”

梁奶奶去世之后，梁江海久久把自己锁在房间里。他长这么大，只有奶奶无条件支持他，可到头来他却辜负了最信任他的人。

悔恨如一把锥子，狠狠戳在他胸口。

从房间出来后，梁江海真的没有继续混日子。他离开家出去打工，有人说他在广州当保安，也有人说他在成都当健身教练。

后来，梁江海寄回一些浙江特产还有他在宫殿阶梯上拍的照片，原来，他去了横店——学以致用，当了武术替身。

照片里，他的模样比从前精神了很多。从梁爸那里，陆续听到一些梁江海的消息。

刚开始，梁江海混得并不好，初入这行他很难接到活。

幸运的是，6年的武校底子让他无论打拳还是舞剑都比野路子出身的人强。

每等到一次机会，无论角色多小，他都拼了命去完成。梁江海肯吃苦，专业底子好，渐渐就有了口碑，找他的人多了起来。

攒了点积蓄之后，他才跟家里联络，把一万块辛苦钱全打回了家，还特地嘱咐他爸：

“帮我去给奶奶烧柱香，告诉奶奶我没再混。”

奶奶是梁江海心里的一道坎，他总是在想，要是奶奶还在世的话，看见他“耍皮猴”也能挣钱，应该高兴了吧。

 
成为自己的英雄

2016年春天，梁江海回了趟老家，用自己的积蓄，把老房子前前后后都翻新了一遍，四邻羡慕：

“江海出息了，当初不省心的崽子总算是长大了。”

江海低着头，不搭腔，心里想着奶奶在天上也许听到了吧。

有几个邻居知道梁江海做武术替身，非让他走几招看看。梁江海从网上找出视频，把那些从不露面的武打片段放给他们看，邻居们大开眼界：

“江海这是你啊！这招厉害，现场来一个！”

“来一个，来一个。”边上有人起哄。

小时候逢人便演的梁江海此时竟腼腆起来。推辞不过，他去厨房拿了根擀面杖，一招一式表演起来，那天晚上，梁家的灯光瓦亮瓦亮的，喝彩声不断传出……

命运总爱开玩笑，梁家刚为梁江海放下心来，他却吊威亚落地时受了伤，被送进急救室，所幸只是骨折。

足足3个月，梁江海一点收入都没有，为了省钱，他回家休养。

梁爸觉得这工作太危险，筹谋着给他找份安稳的工作，托人四处张罗。可是梁江海不愿意，等到身体恢复了，他还要回去做老本行。

“家里不指望你挣大钱，别拿命去挣钱。”

“爸，我只是很喜欢武替这份工作，真的喜欢。”

这次，叹着气的梁爸又妥协了。

从始至终，梁江海没能成为英雄，可在他小小的世界里，他成了自己的英雄，虽然过程曲折，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江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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